孙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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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未,上海作协专业作家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英国、瑞典、瑞士、爱尔兰、丹麦、新西兰、匈牙利、拉脱维亚、罗马尼亚、美国等多国文学项目成员及学者奖金获得者。已出版书籍23部,包括长篇小说及小说集《迷路人间》《双面人格的夏天》《岁月有张凶手的脸》《熊的自白书》《单身太久会被杀掉的》等,另在重要文学期刊发表长篇小说及中短篇小说《瓶中人》《金腰带》《镜子》《如果猫知道》等40余部,作品获《北京文学》2017年度优秀作品,第六届、第九届《中国作家》鄂尔多斯文学奖、拉脱维亚国际文学“银墨”奖等。小说被译成英语、法语、西班牙语、保加利亚语、匈牙利语、拉脱维亚语等多种文字在欧美地区出版与发表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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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篇《无常殿》(孙未)
         上海检察院某办案部门有个诨名叫做“无常殿”,因专门经办有可能判无期徒刑和死刑的案子得名。检察官钟梵声,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遇到一起“无直接证据”的一氧化碳谋杀案。在法庭上,钟梵声认为,犯罪事实就像打碎的一只花瓶,没有证据可以让这只花瓶完美复原,如果不允许合理的“心证”来填补看不见的空白,绝大多数犯罪分子将逃脱惩罚。他一战成名,获得“死神”的美誉。接踵而来的同类案件却令他陷入自我怀疑的巨大压力中,自请调往研究室工作。二十年后,他又遇到一起一氧化碳谋杀案。他将如何完成这个“最后一案”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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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未:一个笨拙的人情观察者

沈轶伦 

 

没点阅历的人,就不必读孙未了。她从不安慰人。

 

哪怕是要好的女朋友失恋,跑来求关心求抱抱。寻到了孙未这里,她会笃悠悠反问你,伤心什么呢?就像太阳总归要下山,鲜花总是会凋谢,“爱都是要结束的。”你不甘心,求她陪你同仇敌忾骂渣男。她反倒要笑了,告诉你,其实你也没(必要)伤心,因为一直以来,你狂热爱上的,多多少少是自我催眠下的幻象。既然你并未拥有过具象的他者,那么想穿了,也不存在失去的痛苦。所谓“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”。

 

哪怕事情严重到对方出轨,实打实的证据黑白分明。孙未也不会选边站队,继而挥舞皮鞭替你出头。因为她觉得,想寻找新欢,都不全算道德污点,反而体现了当事人有探索内心欲望,换言之,简直是“勇气可嘉”。因为一个疲惫、自卑、木讷的人,才会安于现状,不敢去发掘唤醒内心不同层次的自己。“不出门的倦鸟未必有趣,不愿了解自己的倦鸟更是一只呆鸟”。

 

在孙未的字典里,白头偕老,不算祝福,一拍两散,不算诅咒。要是一个人在情感试错后寻找到了真正的人格核心主我,何妨为他高兴祝福。如果一个人三天两头逃离又归来,那也不过是他在各种亚型人格中有点迷失。“都不要紧,都不要紧”孙未总是这么一脸诚恳地说。

 

要紧的,是保持真实活着的状态——那种真实的去感受、去发现、去探索每一天,把醒来后经历的每一个日夜、遇见每一个人都当做一场冒险。一个愿意这样诚恳生活的人,如果能尊重另外一个这样诚恳生活的人,那么在双方关系中间,不会有操控、不会有绑架、不会有奴役、不会有折磨。大家都在自由地创造和成长,又何来什么谴责,何须什么安慰。

 

所以看孙未,一点也不解气,也丝毫无助于增进你日后处事的人情练达。这个年少成名的女作家,在进入上海作家协会时刷新年纪最小的会员纪录,在读书高考时考入名校复旦,在结婚时又嫁了个人人称羡的成功人士,继而周游列国,出书得奖。但这一路顺风顺水,不是她作为“别人家的孩子”指点人生的资本,而是她看破这些名利虚妄的资本。

 

她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世事洞明,谙熟各种文学叙述上的和情感表达上的技巧,但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,反而现在进入了返璞归真的状态,她说,她现在选择去做一个笨拙的人,如孩子一样好奇地重新审视一切。普通人一旦遇人遇事的变化,表示自己不知道,但聪慧如她分明已经知道,还知道了怎么办。但现在,她却重新格式化了自己。遇人遇事,她重新从头在问为什么。为什么是这样的?为什么有约定俗成?为什么遇到这些必须愤怒?为什么遇到这些一定要高兴?为什么不是那样的?这才是可怕的地方。

 

直面一双孩子的眼睛已经够令人吃不消的了,面对一双有着成人灵魂的孩子的眼睛就更瘆人了。好像一个山珍海味吃够的人,来和你讲开水白菜的滋味,看上去一点技巧也无,但一口吃下去,叫人暗自心惊。

 

她笔下的世界里,有两性对主控权的争夺、有各地旅行趣闻、有客居国外时搜罗来的传奇,也有她眼里的中西文化比较。她好奇打量了云南古镇的隐士、出租车上的魔术师、深夜显灵的饭店老板、夹在体重秤里的蟑螂等等。她写法国的子爵夫人,二战时救下了八名英国空军战士,进入晚景,这些获救的士兵逐渐老死,但夫人依旧松柏常青。孙未问,她见证八条生命被她救活,最后又见证他们离她而去,这是命运的无意义吗?

 

她也写在安徽采访挑山女人,大家克勤克俭就为让子女高中名校,好谋求全家翻身。但是有一个女人的孩子是残疾人,她和别的挑山女人一样吃尽苦头,但注定不会有所补偿。她就不值得被采访宣传吗?而她快乐劳动背后,支撑她的又是怎样的信念呢?

 

她还写在意大利旅游,男人们把朱丽叶雕塑的乳房摸得闪闪发亮,而妻子则不以为意地帮丈夫拍摄照片,以谋求爱意绵长;几个外国男青年,在云南的怀胎井边,虔诚喝下井水。这些瞬间,人们究竟是跨越了文化藩篱达成了共识,还是显示了不分中外的媚俗和愚笨?

 

随着孙未的眼睛孙未的笔,各种风土人情呈现,但作者不含褒贬,不含评判,只是呈现。这些准确的呈现,已经将意义都彰显:原来大家都一样,形形色色人们走来走去,在超越国籍、肤色、收入、教育、出身、性别和年龄之后,血肉躯壳里的人性,都差不多——都差不多的残破不完整、都差不多的局限而不自知,都差不多的卑微而奋斗不息,都差不多的可怜,又差不多的可敬,差不多的可怕,也差不多的可爱。

 

所以你看,市面上的书是很多的。如果你要寻找的,是午夜情感热线的倾诉,或者知心小姐姐的开导,就不必来看孙未了。如果你要寻找心灵鸡汤式的安抚,或者成功学式的技巧指导,孙未这里也不提供。她不会告诉你如何欲拒还迎,如何营造饭桌上或床笫上的魅力,也不会告诉你怎么考入名校、如何操控一个富裕的老公。

 

这个世界有太多聪明人。孙未愿意选择去笨拙。但恰恰是一个笨拙的人情观察者,往往是会像皇帝的新衣里的孩子一样,成为人群里那个说出真相的人。

 

和孙未做朋友是有风险的,因为你不知道你的哪件事会被她写进文章。但人有时又是跃跃欲试的,好比走在路上看到一个画肖像的摊位,总想坐下来试试看画家眼中笔下的自己会怎样。人是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,又是在他人的眼中了解自己的,有时人会在画家和艺术家笔下重新发现自己,或者在恋人的目光下错看了自己,但最终人要自己看清自己。

 

孙未要写的,是一面镜子,镜子悦纳一切,反射一切,诚觉世间一切事情皆可原谅。帮助人自己看到自己。孙未日日身处人群里,又时时旁观一切——她要表达的,无外乎是作为人类一员对其他成员的慈悲关照。四本小书,白底红字,水墨柔性版印刷,轻盈可握,拿在地铁里,通勤路上就能读完。但读完了,你会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不一样。好像紧绷握住的拳头松开了一点,有一个瞬间,你觉得指隙有空间,感受到了风吹过。

 

本文作者简介:

沈轶伦,《解放日报》记者,上海作家协会理事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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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《收获》长篇专号(秋卷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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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400页,35元